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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真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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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 真損

一個人想要隱藏行蹤很難,想要洩露行跡卻是再簡單不過了。

魔將的到來比想象中更快。

起先,一行人只是覺得天空的顏色有些異樣,滿以為過段時間就能恢覆正常,沒想到,隨著時間的推移,頭頂那令人不安的幽藍色非但沒有消退,反而變得越發深濃。

待到察覺到那並非自然現象,而是人為時,眾人的周圍已經出現了一朵朵綻放的幽冥火。此時正是晌午,陽光最烈的時候,不像夜晚,老遠就能看到幽冥火的光芒,那朵朵幽冥火隱在陽光之下根本不易察覺,等到眾人看清,魔尊的鸞儀衛已經近在眼前。

此次的任務是為了接魔尊的寵姬回宮,鸞儀衛特意將排場搞得極大,例行的幽冥火開道只是前奏,八馬拉的輿車前方,甚至還有鹵簿儀仗,有天花亂墜。

擡頭望去,但見天空中香花點點,衣香鬢影。車架的後方才是隊列井然的鸞儀衛眾人。前方香車寶馬,美女如雲,後面刀劍森然,鐵骨錚錚。

香車寶馬落地,後方的鸞儀衛齊刷刷從各自的坐騎上下來,在黑衣魔將的帶領下一步步朝眾人走來。

此時眾人剛好行至一片曠野,周圍除了瘋長的草木,別無他物,鸞儀衛的目標毫無疑問正是他們。

想明白這一點後,韋妝下意識地將莫白擋在身後,陸行舟菖蒲一左一右擋在韋妝身前,而韋姍則主動閃到了陸行舟的身後。

眾人嚴陣以待,屏息望著眼前正一步步走近的鸞儀衛眾人。

韋妝咬著嘴唇,菖蒲擰緊了拳,陸行舟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,甚至連韋姍都已偷偷掐出了半個法訣,分明是準備一言不合就沖上前去幹仗。

氣氛劍拔弩張,所有人都以為一場大戰一觸即發。

然而,令人沒想到的是,為首的魔將走到眾人近前,竟撲通一聲單膝跪地,恭恭敬敬朝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禮。

“末將恭請韋夫人回宮!”那魔將擡頭,露出一張古銅色的憨厚糙臉。

莫白眼前一亮,來的竟然是鐵憨憨寒川。

聽到寒川的話,除了韋姍神色一松,暗暗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,其他人的眉頭反而皺得更緊。

“你們認錯人了,這裏沒有什麽韋夫人!”陸行舟站直了身體,將韋妝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身後。

“請夫人不要為難卑職!”見陸行舟身後的女子遲遲沒有動靜,寒川非但沒有惱羞成怒,身形反而伏得更低。

可惜,哪怕他將姿態放得再低,也註定不會有人回應他。

見對面遲遲沒有動靜,寒川的耐心終於告罄,嘆息一聲,緩緩起身:“尊主說他與夫人鬧了些小矛盾,夫人恐怕不會配合。看來是真的。既然如此,末將就只好先禮後兵了。”

“來人,送韋夫人回宮!”隨著他提高音量,輿車上走下來兩名侍女,看那架勢,分明是準備強行將人架到車上。

陸行舟見狀,當即拔劍出鞘,擺出了戰鬥的架勢。

兩名侍女停下腳步,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寒川。

“陸首座,這是我玄淵境的家務事,與你無關!”寒川沈下臉色,滿臉警告。

然而,陸行舟又怎麽可能被他嚇到,橫劍在前,神色淩然:“我說過,這裏沒有什麽韋夫人!”

寒川危險地瞇起了眼睛,聲音森然:“陸首座,你當真要與我玄淵境為敵?”

陸行舟對上他的目光,眼神決絕:“想把人帶走,除非踏過我的屍體!”

“好,很好!”寒川上下打量著陸行舟,滿臉卿本佳人,奈何做賊的無奈,“某早聽說陸首座對韋家小姐情有獨鐘,既然陸首座執意要當這個不要臉的第三者,那某就只好為我家尊主掃清障礙了。”

他特意在不要臉三個字上加了重音,臉上的表情嘲諷意味十足,那滿臉的嫌棄看得莫白差點笑出聲來。誰說這家夥是個鐵憨憨的,分明陰損得很。

“大師兄!”正在這時,他身後的韋姍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,扯完,故意用委屈的目光望向韋妝,“大姐……”

她欲言又止,這番作態,分明是期待著韋妝能主動站出去,別讓陸行舟為難。

韋妝正有此意,昂首挺胸正待出列,忽然被菖蒲一把扯到了身後。

菖蒲如母雞護崽般將她擋在身後,而後,惡狠狠瞪了韋姍一眼,眼神中滿是警告。

韋妝想上前,卻被菖蒲穩穩擋住;想說話,莫白已眼疾手快,一把捂住了她的嘴。

趁著這個機會,陸行舟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陣盤,扔在了眾人腳下。

陣盤亮起,迅速在眾人腳下畫出一片圓形的金色區域,那金光太過璀璨,見狀不僅周圍的魔兵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,連輿車上方撒花的眾玄鳥都一陣瑟縮。

“菖蒲,看好她!”

“是,大師兄!”

菖蒲點點頭,面色凝重地摟住了韋妝的一條胳膊。

“陸首座,你本有大好的前途,何必為了一個有夫之婦拼上性命?”寒川依舊上下打量著陸行舟,滿臉調侃。他果然是知道該怎麽損人的,這句話的重音在有夫之婦上。

“閉嘴!”被戳中了痛腳,陸行舟咬牙切齒。

“既然陸首座不識擡舉,那某就只好借機討教一番了。”寒川話音落下,已悍然出手。

寒川本是滄元山中一名平平無奇的樵夫,因家人死於邪修之手墮入魔道。本命武器正是他那把陪他砍過柴,也陪他飲過血的砍柴刀。

玄淵境眾人大都會給自己的武器選擇血煞,噬魂,奪命之類一看就很有氣勢的名字,寒川也一樣,可惜,他絞盡腦汁,想到的最有氣勢的名字竟然是瘋狗。

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,他不怕野豬,不悚虎豹,唯獨怕發瘋的狗,遇到野豬虎豹還有生還的可能,遇到瘋狗,哪怕不被當場咬死,事後也難逃一死。

刀如其名,寒川使用這把柴刀的手法也如瘋狗一樣淩厲兇殘,雜亂無章,不過眨眼間,那繚繞著血色霧氣的柴刀已對著陸行舟所在的方向揮出了數十刀,刀光飽含殺氣,仿佛一頭發瘋的惡狗,每一擊都殘忍嗜血,摧枯拉朽。

陸行舟舉劍格擋,本命靈劍散發的清氣與柴刀上的血氣碰撞,發出一道道灼人眼目的金光,隨著金光亮起,一股股勁風如潮水般席卷向四面八方,吹得曠野上的野草如海浪般此起彼伏。

唯一的例外只有守護陣法籠罩中的那一小塊綠地。

“不錯哦,面對我的攻擊還能面不改色,不愧是正道魁首商玄的首徒!”寒川輕笑一聲,握緊了手中的柴刀,“是時候認真起來了。”

隨著他話語落下,血色柴刀上忽然燃燒起熊熊火焰,那火焰迅速包裹寒川全身將他變成了一個火人。

燃燒的柴刀再度揮出,霸道的血氣伴著火焰劃破長空,猶如一條嘶吼的火龍排山倒海而來,陸行舟淩然不懼,飛身迎敵,本命靈劍發出一聲興奮的嗡鳴,道韻流轉間如一條騰空的銀龍惡狠狠咬向火龍,銀色清氣與血色火焰碰撞,糾纏,快如閃電,迅捷如風。

遠遠望去,戰鬥的二人仿佛一個在曠野上四處亂竄的巨大火星。火星很快點燃了周圍的草地,在地上留下一個個燃燒的火圈。

二人的纏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,外人根本看不清二人的具體動作,只能看到不時有燃燒的火星從戰鬥中心飛濺出來,如火雨般紛紛揚揚從天而降。

守護陣法不停被波及的火星激發,一次又一次亮起,最後竟變成了常亮,整片曠野都火焰籠罩,沒過多久,原本生機勃勃,草木蔥蘢的曠野已經只剩下一片焦土,只餘陣盤籠罩下的那一小快綠地還保持著原本的郁郁蔥蔥。

當火焰燃盡,頭頂那顆一直四處亂竄的巨大火星終於轟的一聲落到了地上,漫天飄舞的灰燼中,寒川依舊盎然挺立,然而白衣染血的陸行舟卻一陣搖晃,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踉蹌著倒在了地上。

此時的他滿身血汙,狼狽不堪,倒地後甚至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。

“不愧是蓬萊宗首座弟子,你很強。可惜,要打敗我還得再多學兩年。”

寒川繞過他,擡頭望向焦黑的曠野上唯一的那點綠,露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。正打算往前走,沒想到身後的陸行舟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。

“我說過……想把人帶走……除非……踏過我的屍體!”他怒目瞪著寒川,一字一頓,那張染血的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。

“大師兄,夠了!你不是他對手!”韋姍終於再也無法忍耐,嘶吼出聲,吼完,她忽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韋妝的手,“大姐,你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大師兄去死?”

她面露哀求,目光淒切。

韋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,朝她安撫地一笑,而後,轉頭望向依舊死死掛在她身上的菖蒲。

“菖蒲,松手!”

“我不!”

“乖,松手!”

“不,我不松!”菖蒲聞言非但沒有松手,反而死死摟住了她,“大師兄還沒死呢!哪怕大師兄死了,也還有我!除非我們兩個都死了,不然誰也別想把你帶走!”

韋妝閉了閉眼睛,嘆口氣,開始一根一根掰菖蒲的手指。小丫頭看著嬌小可愛,其實力氣大得很,每掰開她一根手指都需要她使出渾身的力氣,整個過程中她甚至還一直用那雙含淚的大眼睛眼淚汪汪地望著她。如果不是顧忌到陸行舟的生死,韋妝早放棄了。

察覺到韋妝的意圖,陸行舟急忙大吼:“妝妝,別過來!”

韋妝沒有回答,反而回頭望向了莫白。

“很抱歉,不能陪你去無色海了。這是前往無色海的輿圖。”她從儲物袋中掏出輿圖,一臉鄭重地塞進莫白手中,“答應我,哪怕我不在了,你也要去好好治病,千萬不能放棄。”

這生離死別的場面……

大概是先入為主,現場竟然沒有一個人註意到寒川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韋姍身上。

莫白心中覺得好笑,面上卻不能露出絲毫端倪,只能咬牙強忍,憋得滿臉通紅,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。

幸運的是,此情此景之下,圍觀眾人只會以為他是悲傷過度。

他的悲傷是假的,但韋妝眼中卻有著貨真價實的惆悵。

“再見……不,今日一別,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機會再見了。小白,你自己保重。”她伸手想摸莫白的臉,終究還是閉上眼睛緩緩縮回了手。

道別完畢,她深吸一口氣,決絕轉身。

可惜,下一秒,莫白已經一把將她扯進懷裏,猶如剛剛搶奪了某樣稀世珍寶般緊緊摟住。

在魔界眾人的虎視眈眈之下,韋妝甚至連最後摸摸他的臉都不敢,做夢都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,他竟如此大膽,渾身一僵,呆立在了當場。

趁著這個機會,莫白壓低聲音,在她耳畔低語:“說好的要連累我,想一個人先跑,沒門!”

韋妝終於回神,霎時倒吸了一口涼氣:“小白,別鬧了!放開我!”

“我不放!”莫白非但沒放手,反而閉上眼睛摟得更緊。

這個擁抱溫暖,甜蜜,令人沈溺。

“小白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?你這是在找死!快,放開我!”掙紮未果之後,韋妝的聲音竟然已帶上了哭腔。

她真的很驚慌,就這麽在意他嗎?

莫白心中無限柔軟,面上卻依舊強硬:“不放,要死一起死!”

寒川此時早已沒有興趣繼續欺負陸行舟,正饒有興味地欣賞著眼前這一幕。魔尊現階段並沒有掀起仙魔大戰的打算,身為魔尊心腹的他真廢了正道魁首首徒對誰都不好,還不如點到為止,吃瓜看戲。

他只覺得眼前的小情侶莫名其妙,他來接韋夫人,他們為什麽擺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架勢。難不成那看似毫無靈氣波動的少女還是什麽不世出的高人不成?

他只覺好奇,但在現場其他人的眼中,這一幕可就刺激得多了。

竟然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擁抱了魔尊的女人,這無異於當眾給魔尊戴綠帽子,所有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,安靜地等待著寒川的反應。

“卑職不過奉尊主之命行事,還請韋夫人不要為難卑職!”施法將糾纏不休的陸行舟定在原地,寒川一步步朝眾人走來。

陸行舟菖蒲是在擔憂,韋姍則是純粹的幸災樂禍。

望著眼前這對難舍難分的狗男女,她的臉上是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。

那個該死的小白臉一路上處處針對她,要不是不想破壞在大師兄心目中的形象,她早動手了。一直發愁找不到報覆的機會,沒想到那家夥竟主動作死。他竟然抱了魔尊的女人,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,當著魔尊心腹的面,抱了魔尊的女人。

他不死,誰死?

她的腦中甚至已經浮現出了魔將虐殺小白臉的一幕,甚至開始鄭重考慮到時她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不會讓人覺得涼薄。

寒川款步向前,一步,兩步,三步……

行走間盔甲摩擦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。

陸行舟試圖站起來,可惜寒川加在他身上的禁錮比他預想中更加強大,最終以失敗告終。

“菖蒲,別動!你敢動一下,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!”菖蒲本已拔出了本命劍,擺出背水一戰的架勢,卻被韋妝一句話喝了回去。

寒川繞過了菖蒲。

寒川繞過了緊緊相擁的韋妝與莫白?!

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,一步步走向韋姍,忽然在她面前單膝跪下,面露哀求:“韋夫人,別讓卑職為難!”

眾人:……

非鳥:尊主啊,你有沒有發現你給自己挖的這個坑好深哦,簡直深不見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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